被科伊委托公司冷眼送出门后,利弗莫尔没有浪费时间。他带着全然的镇定,径直走向街区另一头的克里斯蒂商号。这家店由克里斯蒂兄弟创立,在圣路易斯颇具名气。虽然规模略逊于科伊委托公司,但却以高端形象和更加挑剔的客户群而自豪。正因为客流量较少,隐藏身份变得更加棘手,但此时的利弗莫尔别无选择。
克里斯蒂的起家历史颇为有趣。他们最初靠经营酒店台球桌积累了财富,后来捕捉到西联电讯引入行情机的商机,果断转型,建立起了一系列投机连锁店。尽管比不上科伊委托公司那般声势浩大,克里斯蒂却在富裕阶层中拥有良好的口碑。
然而,这些背景故事显然不在利弗莫尔的考虑范围内。他的目标只有一个:找到一个新的落脚点,继续用自己的交易才华大赚一笔。
商号经理杰米·戴维斯站在办公室的窗前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窗外。他那一头火红的头发如同燃烧的火焰,锐利的眼神和棱角分明的面庞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精明与干练。整个圣路易斯的投机者都知道,他是这座城市最难对付的经理之一。事实上,戴维斯的敏锐直觉在他多年职业生涯中几乎没有出过差错。今天,这份敏锐再一次生效了——当利弗莫尔走进门的那一刻,他就认出了这位年轻人。
然而,对此毫不知情的利弗莫尔,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冷静与自信。他走到柜台前,面对下单员微微一笑,用他惯有的镇定语气下达了命令:“我需要买1500股布鲁克林快速运输公司的股票。”
布鲁克林快速运输公司是当时的投机热门股票之一,负责运营纽约东部的所有铁路线。在牛市中,这种股票总能吸引大量的交易者。利弗莫尔的选择显然没有任何异常,也没有引起柜台职员的怀疑。
但正当职员准备执行订单时,他顺手按下了柜台下方的警铃。这个警铃专门用于提醒经理,意味着此时有可疑情况需要进一步确认。
片刻之后,戴维斯从办公室里闪身而出,直奔柜台。他的动作快得仿佛一头猛兽扑向猎物,在场的其他顾客都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。利弗莫尔尚未从柜台上取回成交单,戴维斯便伸手抓起了交易单据,随即将它用力撕成两半。
“你干什么?”利弗莫尔的声音冰冷而克制。
“这笔交易作废,”戴维斯毫不客气地回应,“利弗莫尔,回科伊委托公司去吧。我们不要你的生意。”
“但店员已经接受了我的订单。”利弗莫尔的目光直视戴维斯,带着一丝倔强,“这笔交易是有效的。”
“我说不行就是不行。”戴维斯声音提高,语气毫不妥协。他将撕碎的交易单扔到地上,接着大声说道,“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,我们不接你的生意,永远都不会!”
戴维斯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,引来了许多顾客的目光。他当众拒绝利弗莫尔交易的举动,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,而利弗莫尔只能站在那里,咬紧牙关承受这一切。
最终,他转身离开了商号,步履虽快却无慌乱。然而,当他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,他的胸口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愤怒。他不是因为被识破而懊恼,而是对戴维斯那种毫不掩饰的羞辱感到愤懑。如果戴维斯能更隐晦一点,也许他还能在圣路易斯的其他商号继续交易。可这场闹剧无疑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,几个小时之内,他的身份便会在整个圣路易斯的投机圈传开。
而此刻,街道上的阳光正明晃晃地刺眼,仿佛每一个行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。利弗莫尔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被围观的猎物。那些路过的行人、那些在商号里瞧热闹的顾客,他们的目光都变成了一道道无声的刺痛。
他知道,自己在圣路易斯的游戏已经结束了。这座城市的每一家对赌行都会像克里斯蒂商号一样,对他关上大门。
那天夜里,他在旅馆的房间里默默收拾行李,心中依旧被不甘与失落缠绕。然而,他并未被这些情绪击垮。他走到窗前,凝视着外面灯火璀璨的街道,眼中逐渐燃起一抹决然。
“圣路易斯容不下我,但世界广阔无边,总有一片天地属于我。”他低声自语,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。
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时,利弗莫尔已经踏上了前往纽约的列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