利弗莫尔并没有立刻面对自己的失败。他选择了最容易的一条路——否认。
他不愿谈论棉花交易的溃败,不愿承认自己被派斯彻底欺骗,更不愿去想象自己如何一步步走进陷阱,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财富灰飞烟灭。
但他心里清楚,问题并不会因此消失。
他开始疯狂地分析自己的错误,一遍又一遍地回顾交易的细节,试图找到那个决定性时刻—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?
他知道自己本该更早认清派斯的立场,本该在察觉到不对劲时果断撤退。可他没有,他选择了相信,并且固执地走到最后。
这让他痛恨自己。
金钱的损失是其次,真正让他无法释怀的是——自己竟然站在了错误的一边。
这种痛苦在他的心里扎根,并且持续了整整十年。
这十年里,他经历了新的成功,也见证了派斯的陨落,但他心底的那道伤口,却始终没有愈合。
他可以忘掉金钱的损失。
“损失金钱在我的烦恼之中排不上号。我一旦止损后,就绝不再受亏损的困扰。一觉醒来,便将它忘得一干二净。”
但站在错误的一边,却成了他心灵的烙印。
“真正毁掉交易者的,不是亏损,而是死守错误的决定。”
他终于明白,在这场交易里,他犯下的最大错误,不是判断失误,而是背弃了自己的交易原则。
他曾经深信,市场是一场个人的博弈,交易者必须依靠自己的观察、逻辑和经验来做出决策。可在棉花交易里,他却让一个能言善道的合伙人替他思考,替他判断。
这是致命的错误。
而市场对错误的惩罚,永远是无情的。
“交易者最大的敌人,不是市场,而是自己。市场不会欺骗你,你的贪婪、恐惧和犹豫才是最致命的弱点。”
利弗莫尔最终接受了现实。
幸运的是,他并没有彻底破产。他在股市上的多头头寸逐渐回暖,带来了50万美元的意外利润。
这是一种补偿,也是一种救赎。
当这笔利润到账时,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狂喜,反而感到了一种奇怪的平静。他知道,这笔钱并不是自己的辉煌战果,而只是市场的随机恩赐。
在华尔街,“富有”和“非常富有”之间,有着天壤之别。
利弗莫尔已经习惯了千万美元级别的生活,如今,他不得不适应“只是有钱”的现实。
但他很快发现,人类的适应能力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。
“通常,人总是很快适应环境变化,以至于丧失了对来龙去脉的全景感受。他不会清晰地记住当他还不是百万富翁时的感受。他只记得以前有些事情做不到,现在可以做到了。”
他曾经经历过从贫穷到富有的转变,如今,他又经历了从极端富有到普通富有的落差。
这两种适应的速度,截然不同。
“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,他很快就会丢掉曾经身为穷人的习惯。但如果他曾经富有,要忘记那种生活,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。”
金钱会创造需求,甚至会让人习惯挥霍。
赚大钱的人,很快就会丢掉节俭的习惯。但失去财富后,想要重新学会节俭,却要花更长的时间。
第一个牺牲品,是他的游艇——“威尼斯号”。
它被高价卖掉,尽管利弗莫尔心里有些不舍,但他知道,这是必须做出的选择。
接着,他卖掉了私人火车车厢。
这个曾经让他在全国各地穿梭、彰显身份的奢华象征,如今成了一笔可观的现金收入。
他仍然保留了他的公寓,还保留了安妮塔——他的第一艘游艇。
但他的生活,已经大幅度缩减。
他不再是那个花钱如流水的华尔街之王,也不再是那个买游艇、私人车厢、豪宅的投机天才。
他只是一个经历了沉浮的投机者,一个正在思考未来的人。